Search

《我在普羅旺斯開民宿的日子——03最長的一天》

「他現在的情況如何?」
  • Share this:

《我在普羅旺斯開民宿的日子——03最長的一天》

「他現在的情況如何?」

接到我的電話後,尚路易轉天就趕過來,現在他正開著我家的車,我們已經在返回巴黎的路上。

「非常不好。」我說,開始詳細描述這幾天歐吉桑的病情如何急轉直下,語言和邏輯認知完全混亂,把挪威說成法國,甚至分不清楚溫度和距離的計量單位。

「而且我還發現他行動變得遲緩,走路時重心不穩。」我一面說一面流淚。

「別哭,別哭!來,這個分妳吃!」歐吉桑從後座遞過來一包洋芋片,神情雀躍的像是個要去遠足的小學生,他對我的眼淚無動於衷,似乎聽不懂我和尚路易的交談,彷彿我們在講的是別人的故事。

透過車內的後視鏡,尚路易皺著眉頭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。他是歐吉桑外派到巴黎工作時結交的好友,兩人之間的情誼超過二十年,在目前的狀況下,他自然成為我第一個想到的求救對象。

回到巴黎,艾格妮絲——尚路易的冰島籍老婆——已經在公寓的中庭花園守候。

見到我,她迫不急待的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,天藍色的眼睛泛著淚光。

「別忘了——希妲拉——我倆可是『冰火姐妹花』!不管發生什麼事,我們都會在妳身邊!」艾格妮絲在我耳畔溫柔的說。我跟她因為分別來自一熱一冷的小島,所以總戲稱倆人可以合組個「冰火姐妹花」的女團。

就在這時候,我們聽到了救護車的鳴笛,急促又刺耳,愈來愈大聲,也愈來愈接近。

「哇!」不知世事的二女兒宓凡一臉興奮:「那救護車是要來載爸拔去醫院的嗎?太酷了吧!」

當急救人員從家裡帶走歐吉桑,我也準備好要跟著一起坐上救護車。正要離開家門時,大女兒黎亞怯生生的拉住我的袖子:「爸拔...會很快回來嗎?」

我望著她純真的臉龐,過去幾天裡她似乎增添了一些不該屬於這年紀的憂愁。

「很快,」我堅定的對她點點頭:「媽麻答應妳——我很快就會帶他回家!」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在救護車裡。

被固定在擔架上的歐吉桑滿臉好奇,睜大眼睛不斷張望著各式各樣的儀器、線路、導管和螢幕,如同小孩見到新玩具一樣。

「現在要去哪兒?又要去度假嗎?」他開心的問我。
「寶貝,」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:「我們要去探險...去一個新景點。」

坐穩了,歐吉桑——我多麽想對他說——而且不要放手。此時的我們,就像是拿到了兩張機票,正在踏上一段未知的航行。只是,這趟旅程的終點到底在哪裡呢?往後我們是否還能夠比肩同行,抑或註定要飛往不同的目的地?凝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下班車潮,那一張張交錯而過的臉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,也害怕面對即將揭曉的答案...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救護車開到醫院的時候,尚路易也抵達了急診室的大廳。

因爲歐吉桑的認知能力已經糟到連姓名、住址這種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應對,所以醫生只好請我進去問診。

很快地,歐吉桑被推往放射科,準備接受核磁共振掃描,而現下我除了等待,並沒有其他辦法。

「很晚了,妳也餓了吧?我去販賣機幫妳買點吃的。」尚路易面露疲色,他今天開了900公里的車載我們回家,此時還到醫院陪我。

我抬頭瞄了一眼掛在大廳牆上的時鐘。11點多了。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?想不起來了。不過,跟飢餓感相比,這兩天我幾乎沒有闔過眼休息,體力早已透支。

「一杯黑咖啡就好,謝謝。」我說,現下我極需要咖啡因來撐過漫漫長夜。

這一天似乎是那麽的短,短到讓我無法相信在那麽少的時間裡,竟然可以發生那麼多的事,不過,卻也是那麽的長,長的彷彿沒有盡頭,而明天永遠不會到來...

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,一個喊著「歐太太!歐太太」的聲音將我重新帶回到現實。

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年輕醫生,手裡拿著幾張印有黑白顯影的A4紙,目光在大廳的人群中忙碌地搜尋。

「我就是。」我走上前,像個等候審判的人站上了命運法庭的被告台。

關於這一幕,其實我在腦海中早已演練過無數次。不過,很顯然的,人生中總有些片刻,是不管事先做了多少心理準備都不夠的。

尚路易站在我旁邊,他撫著我的肩膀,試圖穩住我不停發顫的身體。

「很抱歉,」醫生的聲音,殘酷又無情地宣讀出最終的判決:「我們在妳先生的大腦裡發現了一個巨大的腫瘤。」

(待續)


Tags:

About author
關於生活,旅行,愛情。 註:所有圖文版權皆屬「今生此世」版主所有。
希妲拉,早年的吉普賽人。足跡遍佈亞洲、北美、歐洲、中東和北非。最後落腳在法國。 某天一覺醒來,突然意識到自己生命中多了一個歐吉桑老公和三個女兒。 仍在適應不良中...
View all posts